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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读读 > 现代小说 > 亲爱的身体蒙难记

第5页

书籍名:《亲爱的身体蒙难记》    作者:海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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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9)


当三轮车在她面前停下来时,繁小桃在车上说道:“苏修,上来吧!”她摇摇头,繁小桃耐心地说:“上来吧!走路有多累,要走很长时间呢!”三轮车似乎堵住了,那条并不宽阔的道路,她只好上车了,她就坐在繁小桃旁边的座位上,繁小桃对车夫说了一个地名,车夫就朝前走了,繁小桃坐在车上说:“你别害怕,我是带你逛一逛而已,你太紧张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活得那样紧张。”三轮车将她们带到越来越空旷的一片旷野,繁小桃让三轮车等她们一个多小时,她带着苏修下了车,对她说:“我只是想与你谈谈那件事,谈完了我们就离开,谈完了,我就离开这座县城,永远地不再见面,好吗?”苏修完全是在不知不觉中被繁小桃所支配着往前走,她们终于到达了一座池塘边。繁小桃说我们坐下来,坐下来谈,她就坐了下来,坐在繁小桃对面的一块石头上。繁小桃也坐在了一块石头上,她开始说话了:“苏修,一直以来,那个梦,那个噩梦都在纠缠着我,你知道吗?”她摇摇头,她不知道这个女人在说什么。什么叫噩梦,她有噩梦吗?噩梦在纠缠这个叫繁小桃的女人吗?她垂下眼睫,繁小桃从地下捡起一块石头抛进了水里,似乎已经激起了一道涟漪,快速地过去了,繁小桃的嗓子完全沙哑起来:“你在装傻,你在装傻,你什么都已经看见了!”“我看见什么了?”“你又在装,你又在装  那个男人追我强奸我,难道你都没看见  ”“你说什么?什么叫强奸?谁在强奸谁?”此时此刻的苏修极想用纸塞住耳膜,她的耳膜已经遭遇到了世界上最为强劲的刺激,不错,耳朵,她可怜的耳朵,她无法潜逃的耳朵,它不像脚,不像手,也不像唇,耳朵要倾听就会听到,而刚才一个词汇刺痛了她的耳膜,这个词称之为“强奸”。



她越是在抵抗,繁小桃越是要抓住她不放:“苏修,你之前还没告诉你哥哥吧!不错,看得出来,这件事你哥哥并不知道,不过,你告诉他也不要紧,我跟你哥哥没有任何事,也绝不会有任何事发生,我要走了,我要离开这座城远远的,我真想找到那个强奸我的男人,可他已经走了,随同云飘走了。我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那天下午,为什么追我,为什么要强奸,为什么要让你看见这一切  天啊,这真是一个巨大的噩梦呀,如果这个噩梦只有我知道就行了,为什么又要让你看见  说实话,你看见什么了?你都看见什么了?”繁小桃突然走近她,抓住她的衣领,她的衣领很薄,是花布做的,是母亲脚踏缝纫机为她做的,她的衣领就快要被拉下来了,她不能让这个女人这么生硬地、毫无理由地抓住她衣领,她开始抵抗了,她哭了,这就是她的抵抗:哭的抵抗。



11」



她哭了,繁小桃松开了双手,低声说:“求求你,求求你别把那件事告诉给任何人好吗?如果你告诉给任何一个人,我就死定了,我就死在你面前了。”繁小桃的声音从来没有如此地虚弱过,繁小桃开始哭了,像苏修一样低泣起来。一个年仅十六岁,另一个不过二十多岁的女人,她们之间的哭泣声融为一起,但并非同一种内容,哭泣的也不是同一种元素。苏修之所以哭泣,只是为了抵抗繁小桃的声音,她为了一种害怕而哭泣,为了一种刺激她耳膜的声音哭泣;而繁小桃的哭泣则是为了她的越来越虚弱不堪的那颗心,为一种无法从生命中消除的噩梦而哭泣。她们不知道什么时候终止哭泣的,这时候,繁小桃变得柔和多了,她对苏修说:“我知道你,相信你不会将那件事说出去,不会的,但我仍然想听见你亲口告诉我,你能保证吗?你能当着我的面保证不说出去吗?”她面对着繁小桃,她的心她的身体仿佛又开始混乱起来,随同去年春天铁轨两侧的荒野和草棵在摇曳,她不得不回到已经被她所逃逸的地方,她不得不被迫似的回到



那个令她昏庸的战栗之地,因为繁小桃就在眼前,这个女人一定要拉她回到过去。





第一部分(10)


不错,这个女子一定要拉她回去,繁小桃站了起来,拉着她衣袖,要她回到铁轨伸出的地方去,其实,往前走就是她们所经历的铁轨,就是飘曳着两幅图像的世界:第一幅图像中的苏修因为偶然而不得不看见那个被追赶的女子,不得不看见那个男子伸出手抓住了那个女子的肩膀;不得不用耳朵听到了那个女子尖叫,不得不逃逸在荒凉之草棵中,缩起了她的身体,缩起了她的头颈;不得不昏厥后又再次醒来,不得不从草棵中站起来,然后,不得不前去面对这个女子;不得不拔腿奔跑,也叫逃逸,这就是第一幅图像中的那个年仅十五岁女孩的遭遇。在另外一幅图像中,出现的是那个叫繁小桃的女孩,她无意中走上了铁轨,天知道她为什么上了铁轨,生命中的偶然带来了生命中的永劫,她就是被劫难的包围的一个女子,她绝望地被追赶着,绝望地被男人的手抓住;绝望地尖叫了一声,然后绝望地被男人压住,被一个男人压在草棵下,直到后来她才绝望地找到了一个词:强奸。而此刻繁小桃把苏修重又带回到了那个地方,她一生中不可磨灭之地,也是她苦役之地,更是她的身体被蹂躏之所。所以,她拉着目击者苏修重又回到了那个地方。





12」



繁小桃一直不肯松开苏修的手,也许她害怕她再次逃逸出去;也许她害怕自己单独去面对那个世界。她紧紧地拽住目击证人的手,重又回到那片荒凉的草棵中,尽管已经到春天了,然而,草棵依然枯萎着,也许,只有雨季降临时,它们才可能变绿。繁小桃不知道为什么对她身体受难的地方铭记得那样深刻,漫长的铁轨线上,她就那样深刻地铭记了那个地方,难道仅仅因为她会带着她的目击证人再次回来吗?她的长发被风吹拂着,她的脸充满了纤细的骨感,只有青春会体现出骨感,然而,她的手那么地纤细,仿佛豆芽,仿佛刚长出的一切万物之胚芽,苏修似乎已经失去了抵抗的力量,因为刚才的一场哭泣,她的一切力量已经撤离,她现在则是依顺于这个女子,不反抗,也不再哭泣。



繁小桃已经赤裸裸地面对这个现场,她剥开了一切伪装,因为面对苏修,她已经失去了一切伪装,她依然不松手,只是挑衅地看着苏修说:“我被他压在草棵之下时,你为什么不尖叫出声?你为什么不喊叫?你为什么不来救我?只有你可能救我,而且你只要喊叫出声就可以救我的,你为什么不喊叫  ”这个意外的质问,这在之前从未被繁小桃所发现的质问在这一刻终于仇恨地前来面对年仅十六岁的苏修。



她不吭声,她不知道繁小桃为何这样说话,而且,这种质问声越来越残酷:“苏修,如果你当时一喊叫,那个男人就会松手,我就不会被他强奸,你知道吗?你明明可以救我的,你为何不救我?为什么?你如果一喊叫,那是很简单之事,那么,我的身体就不会如此地脏,你知道我身体中有多脏吗?有多脏吗?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有多害怕吗?”繁小桃开始用这些语言摇晃着苏修的身体时,很显然,一种从未被繁小桃发现的恨开始产生了。所以,她下定决心要弄清楚苏修当时为什么不喊叫。



苏修又一次哭了起来,她为害怕而哭泣,她不得不回到去年春天的那个季节,回到她战栗的那个特定的环境中去,她在问自己,自己当时,明明是感觉到,并且已经看见了草棵以外,那个男人压住了繁小桃的身体,她为什么不喊叫呢?而且,她抑制住了喊叫的本能,这一切也许是害怕造成的。害怕是什么呢?在繁小桃的追问中,她不得不再一次被迫地回到自己害怕的时间中,因为害怕,想缩在草棵中,想瞎了眼,想钻进地壳中去;因为害怕想折断自己叫喊后的舌头,想如此湮灭自己的形体。所以,因为害怕她没有喊叫,失去了喊叫,繁小桃身体上的男人就死死地压在她身体上,所以繁小桃寻找到了那个叫“强奸”的词汇。





第一部分(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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