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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居易的从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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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人日常俗语,每逢并举二物,乃至并举多物,往往嫌其繁杂,就简而合称之。男同学、女同学合称男女同学。大作家、小作家合称大小作家。鸡贩子、鸭贩子合称鸡鸭贩子。《道经》《德经》合称《道德经》。眼科、耳科、喉鼻科合称眼耳喉鼻科。公式化之便成AM+BM+CM=(A+B+C)×M。

你以为这是笑话吗?不然。白居易诗就有这样两句一联:“琴诗酒友皆抛我,雪月花时最忆君。”若不嫌其繁杂,并列写之,就应该是这样:“琴友皆抛我,诗友皆抛我,酒友皆抛我。雪时最忆君,月时最忆君,花时最忆君。”若改写成新诗,那就更冗长了。不信你看:弹琴的朋友们,你们都抛弃了我啊。写诗的朋友们,你们都抛弃了我啊。喝酒的朋友们,你们都抛弃了我啊。当大雪纷飞的时候,我最想念你呀。当明月照耀的时候,我最想念你呀。当百花盛开的时候,我最想念你呀。

白居易绝不会这样啰唆,便是他太太也不会这样啰唆。

文学语言总以简洁为妙。本来两句一联,密度甚高,韵味极浓,一读难忘。改写成新诗六行,便类似厨下的饶舌婆絮絮不休,徒使听者厌烦而已。前人诗话说到“元轻白俗”,或有道理。看那两句一联,造句之法便是香山居士从日常俗语里学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