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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家写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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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诗人王维是神韵诗派的大师,又是南宗画派的始祖。这位画家兼诗人同时又是隐士,隐居在长安附近山环水绕的辋川别墅。画山水画,写山水诗,这与他的隐士身份很相称。王维写得最好的诗正是他的山水诗,引两首在下面。

《鸟鸣涧》: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画)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画)

《辛夷坞》: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画)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画)

第一首《鸟鸣涧》。一、二两句是一个长句的分写,合起来该是“空山里夜静了人闲了春桂的花落了”。花落无声,月出无声,山涧中宿鸟鸣是有声的寂静。隐士不眠,在倾听着。

第二首《辛夷坞》。山洼叫坞,辛夷就是木笔花,形色都似芙蓉(荷花)。芙蓉不开在水中而开在木末(树梢),可知是辛夷花了。第一句“木末芙蓉花”写视觉联想。辛夷花红艳艳,纷纷开,纷纷落。涧户(溪口)空寂无人。谁也不来看花,花儿自开自落。这样的小景到处都有的,何止辛夷坞一处。与其说是在画辛夷坞,不如说是在写隐士与世无争、自得其乐的心态。但又确实是一幅画而不是一段表白。超然的人生观被融入画面,无迹可求。

读者该注意到了,这两首五言绝句全是画的,一首诗一幅画——一幅淡墨疏笔的小景画。第一首是写友人皇甫岳所居云溪的风景。诗题“鸟鸣涧”不是地名,地名是云溪。第二首是写自己所居辋川的风景。“辛夷坞”是辋川一带的一个小地名,用地名做了诗题。因为是小景,不是全景,我们根本不可能从一首小诗的字句里认出那个地方的山形水貌来。具体地说,不可能从《鸟鸣涧》里认出云溪来,不可能从《辛夷坞》里认出辛夷坞来。地名做了诗题,而诗题对我们欣赏这首诗,实在没有多少帮助。这样的诗题倒好像我们写新诗在末尾赘上一笔“写于某地”,作用仅此。这和画题不同,画题如果是“峨眉金顶”,观众就要看看那画面是否像记忆中的峨眉金顶。如果根本不像,观众就要摇头。如果初看不像,再看而觉得“神似”,且有画趣,观众就会点头说好。用地名做画题的山水画总带有缩写特定自然环境的性质。用地名做诗题的山水诗(我是说王维的这几首),则带有很大的随意性,主观色彩极浓,缩写性质极少。王维在那个特定自然环境里,用恬淡的心态和敏锐的视听,随意捕捉印象,剪山一阿,剪水一曲,剪云剪月,剪鸟声剪竹韵,剪夕阳剪落花,剪空间的寂静,而又不留剪迹,缀成佳作,造诣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