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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哪!莫非这也“遗传”?

书籍名:《珊瑚梦》    作者:忻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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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这样匆匆走了,永远地走了。没有一天卧床不起,没有一夜让人服侍,没有一丝哀伤,没有一句嘱咐……

但却把无边的悲痛,无涯的愧疚,无尽的哀伤,无穷的思念留给了我和孩子……

这一夜你让我们可怎么过?!



夜已经很深了,整个小区一片寂静。

“爸,你太累了,先睡吧,一切……让我们弟兄俩安排吧。”

“你们也早点睡……”

“噢……”

父子仨都躺下了,不再出声,生怕戳痛亲人的心。但谁都知道,这一夜没一个能睡得着……



中年丧偶乃人生三大不幸之一。我虽已届老年,但刚过花甲,而你则尚在中年。如果说中年丧妻,孩子幼小,对人的打击如同天塌的话,那么,我现在的感觉便如同地陷一般。孩子们虽已届而立,但尚未成家,你的离去,对我,对他们,必是终生遗憾。我虽已过花甲,但在老年队伍中只能算是孩童。人世已近尾,天堂尚遥远。天塌尚有女娲可补,地陷从无神祉援手。我觉得,自己好像堕入一个无底的黑洞,任暴雨狂潮无情地冲刷摔打,不断地陷下去,再陷下去……

我的父亲瞬间失去我母亲时,父亲年仅58岁,母亲年仅62岁;今天,我瞬间失去你,你年仅54岁,我年仅63岁。我失去我母亲时,年仅30岁,刚结婚一年;今天,我们的两个孩子失去母亲,大冬年仅31岁,二冬年仅29岁,均尚未成婚。34年前,母亲瞬间离开我时,我们正与母亲一起过完春节,刚刚离家四天;今天,你瞬间离开我时,我们正准备与孩子们一起过春节,刚刚来京四天……我们父子两代的命运为何如此相似?天哪!莫非这也“遗传”?真真痛煞人也!如果这上面不存在“遗传”,那请问老天爷,你怎样向我解释?

不敢说“彻底”,但应该说,我是一个唯物主义者,所以,此前我对民间的种种迷信说法大多不以为然,并未放在心上。尽管我进庙必会焚香跪拜,对祖宗的祭祀从不敢淡忘,但那更多的是一种善心的表达和对祖宗恩德的缅怀。也许正因为这种“不彻底”,或者更确切的说是因为老天捉弄了我,今天,我不得不重新思考:冥冥之中真有“命运”这一说吗?



今年我与你同时“逢九”。“逢九年”有一种不祥的预兆,所以很多人在这一年小心翼翼,大年不敢出门,亲友有丧事不敢去吊唁,一年不敢出远门,有的甚至整年把自己关在家中,整天胆战心惊,过得十分辛苦。由于我正好比你大九岁,所以婚后我们都是同年“逢九”。每次“逢九”,我们都要按当地习俗,置办红背心等大红贴身内衣,在除夕夜压在被底,大年初一穿在身上。至于其它禁忌则大多不去讲究,想着只要一心向善,老天会保佑的。至亲挚友家有急难,正需你救助抚慰,你却唯恐自己沾上晦气,连去也不去一下,这种事怎么能说得出口,做得出来?而且,我们的几次“逢九”,过得都十分顺利,从未发生过意外。所以,今年这次“逢九”也未特别在意。回想起来,这一年内,我参加了亲友的三次葬礼,三次出远门。老天爷,难道这些就能构成你对我惩罚的理由吗?

老天也许会说,他是事先警示过我的,是我没当回事。记不太清楚了,好像是九月间的一天上午,你二妹来电话说,昨晚梦见她大姐飞走了,起来有些心神不定,来电话问问她大姐身体可好。我说,你大姐身体挺好,你不用惦记。放下电话,心下还怪怨她因为个梦还专门来电话,弄得人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也并未太在意,很快也就释然了。现在想来,那也许真是冥冥之中的不祥预兆哇!

好像是10月间的一天,你早上起来做饭,突然发现我们用了二十多年的铜锅漏水,我赶紧倒掉水,翻起锅底一看,原来下面裂开一条小缝儿。这个铜锅当年是我们用“国库券”换的,用它熬的小米稀饭和煲的汤都分外好喝,二十多年来一直用着它从未间断,怎么一下子就不能用了呢?我们在全城找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一个修铜锅的工匠,没办法,只好忍痛割爱,把它放了起来。当时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异样,锅用得久了自然会坏的。但现在想来,莫非这也是一种不祥的预兆?

11月下旬,药店搞促销,我们就快去北京了,得拿医疗卡买下几个月服的药,你说咱们去看看,早点买好吧。于是,那天快中午天气比较暖和的时候我们相伴去了。出了大门,你说,冬天天冷,咱们多日没出去了,今天到体育场转转吧,从那面绕到街心公园,再到药店买药,最后从长征路转回家吧。我说行。从北面出去,从南面回来,转这么一圈是我们往常出去蹓弯散步时经常走的一条路。我陪着你悠闲地走着。刚进了体育场没走几步,你便觉得身上有点软,我说,是不是觉得不舒服,要不,折回去吧。你说,不要紧,也许是走得有些快,歇一歇就好了。果然,歇了一会儿,你就精神了。我们便更加放慢速度,慢慢悠悠地走过体育场,走上七一路,转到街心公园,到了药店,把卡里的钱尽数买了药,绕到长征路上,依旧慢慢悠悠地往回走。

快到六中门口的时候,你突然打了一个趔趄,腿站立不住,顺势往下瘫软。我就在你跟前,未等你软瘫在地下便用力地往起扶。你的意识模糊了,身体也完全软瘫了。我好不容易把你扶到学校围墙花栏边的水泥平台上,轻声地呼唤着你。这时,一对中年人正走了过来,看见你的样子,关切地对我说:“用不用打120急救?”我看你已开始有些苏醒,便说:“不用,一会儿就会好的。”

休息了一会儿,你的身体开始恢复,能扶着站起来了。我想赶紧让你回去吸氧,便说,咱们慢慢回去吧。你嘴里喃喃着要往东面走,我说家在西面。我知道这时你的神志还未完全清醒,便扶着你往西面走,你也就顺从地跟我慢慢地往家里挪。

好不容易才回到了家。我赶紧让你吸上氧。慢慢地你的神志完全恢复,对我说:“刚才我是不是又晕了?”我说:“是啊,家在西边你却偏要往东边走。”“是吗?我怎么一点也不记得了。”“现在好了,没事了。”“噢,我想起来了,我是不是从药店出来就……”“不要想了,好好躺着吸氧吧。”

你的这次晕厥,和以前相比没有什么不同,所以在当时我并未太在意。但这是你最后的一次晕厥,现在想来,莫非也是老天的预兆,是老天给我的一个警示吗?



“老天爷,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梦魇般地大叫着从梦中惊醒了——或许我压根儿就没有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