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梅雨季节（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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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尼苦了脸，太太早就把他的心思看透，现在班尼觉得自己就是如来佛手掌心中的那只猴子，怎么折腾也跳不出太太的掌心。
“唉！”班尼长叹一声，一言不发地离开家，于是，一个假期就在香港的酒店中度过，颇有无家可归的感觉。
说真的，如果倒退十年八年，班尼敢肯定，自己绝对不会就这样一辈子固守着这个生理上已经几乎不能再称之为女人的妻子，也不会在乎那份现在看来难以割舍的工作和职位，不是有那么句流行的广告语吗：“年轻没有失败！”只可惜，今天的班尼早已不再年轻，也就再也无法去开始一次哪怕是只有百分之一失败可能的冒险。
为了他早已不再年轻的岁月，为了他日渐被磨去的勇气，也为了他那个可爱的寄托了他全部希望和未来的儿子，班尼不敢，也不能再去冒任何的风险，他必须保住自己手上端着的这只还算是贵重，盛满了足以让他和他的儿子尽情地享用的美味佳肴的饭碗，小心翼翼地，绝不敢轻易地打碎。
“对不起！”
班尼结束了他的休假，回到上海，见到来机场接机的玫，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班尼觉得这是自己一生中最尴尬的时候了，临行前的信誓旦旦，如今左右开弓地打着自己的脸。玫的神情依旧是平淡的，像是被一个陌生人无意间踩到了脚，平静地接受着对方的歉意。
“我实在是没有办法。”
班尼很痛苦地揪着自己日渐稀疏的顶发，眼中布满通红的血丝。玫依旧没有一声怨艾，甚至没有一丝不悦的表情。
“我知道，我们永远不会有结果。”
玫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忽然又想到了她和狐狸分手的那个梅雨天，狐狸把她送到他租住的那间阁楼所在的弄堂口，望着被雨伞遮蔽着的狐狸的脸，玫喃喃地说，像是在自语，又像是在和狐狸做最后的告别。
“有别人了，猫？”狐狸的声音从来没有这样温柔过，高大的身躯为她遮蔽着微风扬起的细密的雨丝。
玫摇摇头，脸上和心里都没有带出一点愧疚。班尼是否应该算是狐狸所说的“别人”？玫无法肯定，但她知道，她和狐狸从此各自走出了对方的生活。
“我是一个需要别人来疼爱，体贴和呵护的女孩子，我害怕被自己的爱人冷落。”这是玫给狐狸的全部解释。
狐狸点点头，玫看到他抓着伞把的手背上泛起了蓝蓝的血管。
“你不用道歉。”玫终于露出了班尼期盼已久的微笑。
班尼却忽然觉得这微笑如此陌生，如此遥远，禁不住背脊上渗出了一阵的冷。
“我可以解释吗？”班尼对着玫伸出手去，玫没有拒绝，任由他握了自己的手，进而拥了自己的肩。班尼吻着玫的唇，感觉像是在吻两片湿漉漉的胶皮。
玫陪着班尼回到了他的住处，人说“久别胜新婚”，班尼暂时忘却内心的歉疚和尴尬，一如既往地细致非常地除去了衣衫，认真地折叠整理着，然后，他发现玫冷冷地倚靠在卧室的门框上，像是在看马戏团里的猴子撅起的红屁股一样看着自己，他竟然下意识地用手遮掩着赤裸裸的身体，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窘迫。
“你不来吗？”班尼颤巍巍地问，不知是天冷还是心冷。
“你还是继续守你的‘活鳏’吧！”玫轻轻地摇摇头。
说完，玫就走了，迅速关闭在她身后的房门，还是扬起了一阵上海初冬的湿冷的风，让班尼忍禁不住，打了一串湿漉漉的喷嚏。
班尼当天夜里独自痛楚地躺在他那张充满古龙水味道的宽大的KING SIZE的床上，拥着厚重的羽绒被，发着四十度的高烧，叨念着玫的名字，几乎就要绝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