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无奈的“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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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他和玫的爱情，他知
道自己必须学会适应。
尽管狐狸对于机关工作从一开始就充满了抵触和厌恶，但为了生计，尤其是为了他和玫之间的那份在他那个年龄的男孩子看来总是高于一切世俗的纯真无比的爱情，他知道自己必须学会适应，学会让自己像成千上万的前辈那样做一个踏踏实实的小公务员。
“其实，现在很多人都羡慕你们这些做公务员的，工作稳定，收入有保障，几乎就是端了个一辈子都打不烂的铁饭碗，该知足了。”
和玫的关系得到了玫的父母的认可之后，狐狸也会在周末的时候到未来的丈母娘家蹭个饭什么的，有时候闲聊起来，丈母娘便会有意无意地教训一下这个总让她觉得不像那些上海的“毛脚女婿”们那样会来事，会讨未来的岳父岳母欢心的北京男孩。
“是啊，我们不像现在好多做家长的那么势利眼，非得把女儿嫁到高枝上才满意，我们图的就是你能对玫好，两个人能踏踏实实地过日子……”
玫的父亲总会不失时机地附和妻子，让狐狸永远的自愧不如。
“要说上海男人那份细致，那份坚忍不拔，一辈子如一日的对老婆俯首帖耳，我真的是自愧不如！”
狐狸每回到玫家蹭过未来的老丈人做的可口无比的饭菜，都会这样感叹一番，气得玫一边不依不饶地追打他，一边骂他“没良心”。
处长的教诲，同事们的熏陶，当然还有未来的岳父岳母的关照叮咛，让狐狸开始痛下决心，努力地忘掉自己曾经的雄心壮志，准备踏踏实实地做个好公务员，好女婿，好丈夫。
“我现在每天都第二个到办公室，”狐狸很有点请功意思地向未来的丈母娘汇报自己的进步，“要不是我们处长送老婆，我肯定就是第一个了！”
“我现在就是磨道上的驴－－听吆喝，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狐狸和玫在一起的时候，却没有了那份得意，一脸的苦楚，让玫很是不忍。玫知道，狐狸之所以刻意地改变着自己，完全是为了自己，她狠狠地感动着。
女友的感动，未来岳母的褒扬，却都没有让狐狸心头的委屈有丝毫的减弱。
每天早上强迫自己从温暖的被窝中爬起来的时候，他都不免恶狠狠地把处长以及他那个做小学老师的老婆狠狠地诅咒上一千遍，控诉着他们夺去自己那宝贵的睡眠的罪恶，而后忙不迭地冲下阁楼，捏着鼻子在弄堂口那个永远令人窒息的公共厕所中释放出憋了一夜的膀胱中多余的水分。那时候，他会把当年那曾经让他难以忍受的大学宿舍里的卫生间怀念上老半天。
好不容易在挤得透不过气来的地铁上熬到了站，挤下车来的时候，已经是浑身大汗、衣衫不整了。
“现在的小偷真他妈不开眼！”
当狐狸的第N辆自行车又被偷了之后，他再也没有勇气重新去买一辆了，不是为了那区区一两百块钱，实在是生不起那份闲气，却想不到地铁也不是什么世外桃源，坐了还没有一个月，手机就让人家给掏了去，害得狐狸不得不节衣缩食，要不是玫每天买了菜来给他做晚饭，估计到下个月发工资之前他即使不饿死，也差不多了。
“处长，现在还有没有‘生活困难补助’那一说啊？我这穷人怎么就没人救济救济哪？”
狐狸当然没有指望着让处长或是别的什么人救济自己，更没指望过那放在几十年前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的“生活困难补助”。
“我就是发发牢骚，逗逗闷子。”处长冲狐狸翻着白眼表示不满的时候，狐狸赶忙解释，生怕自己好不容易在处长心目中树立起来的光辉形象受到什么玷污，但还是招来了处长一通郑重其事的教训，吓得狐狸从此以后再也不敢在处长面前插科打诨地开玩笑了。
“我算看出来，最后不把我憋出个抑郁症什么的，就不算完！”狐狸的牢骚如今只能跟玫一个人发了。
狐狸记得当初他姐姐大学毕业的时候，分配到中央部委工作，姐姐是“文革”结束后第一批大学毕业生，那时候简直就是人们眼里的天之骄子，到了部委二次分配的时候，几个司长简直就为她打疯了，都往自己司里抢，宝贝似的，可看看他们现在这些大学毕业生，简直就是“猫不叼狗不啃”的鸡肋。
“我们处里的打字员都是复旦大学毕业的。”有时候和大学同寝室的几个死党聚在一起，狐狸不免感叹他们这一代的生不逢时。
“那有什么，我们前台的接待小姐还是上外的呢！”
一个在外企工作的同学不以为然地喟叹着，为自己，也为那个整天坐在前台接电话、赔笑脸的漂亮的上海外国语大学毕业生不平着。
“所以呀，真要是等到我有出头之日那一天，估计我儿子都会打酱油了。”
狐狸的话让玫盘算了好半天，只是弄不明白，究竟多大的孩子可以开始打酱油。
狐狸的每天第二个到办公室尽管多少博得了处长的好感，但并没有让他在单位里变得多么令人瞩目，也看不出自己的前程额外地放出了多少光明来。狐狸依旧是全处地位最低，位置最不起眼的一个。
“唉?现在我真的别无所求，哪怕是有点什么沏茶倒水、扫地擦桌子的活儿给我干，也比整天这么无所事事强得多呀！”
只可惜，狐狸说的这些都有人干了，为了不让那个据说是处长老婆娘家的什么亲戚的下岗再就业的清洁工再次下岗，狐狸的这个念头便也成了奢望。
“你呀，真的就是个劳碌命，我要是像你每天除了抽烟、看报纸、聊天就没别的事干了，我肯定早就乐死了。”
每回外出采访累个半死回来的玫抱着脚怜惜自己的时候，便会对狐狸的“身在福中不知福”表示出强烈的不满。唉，人哪，真的是很奇怪的动物，闲着也难受，忙了也抱怨，就没有称心如意的时候。不过，狐狸真的宁愿忙死，也不愿这么无所事事地混下去，用他的话说“我怕提前弄个老年痴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