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爬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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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列检嘴里的师父实际上也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周策并没有入门，只是当年母亲的精神状态不好经常会来这里和方丈聊天而已。
吃过饭后，周列检就赶着他们两个人出门去，别打扰他和管家晚上包饺子。
沈疏坐在副驾驶还在说，没想到周列检的性格和周策倒是蛮像的。
然后就见到周策的脸色变得不好看了，他道：“难不成我爸比我有魅力？”
沈疏笑笑不说话，他偏头去看窗外景色，发现愈发远离了城市往乡村过去。
指了指前面一条小路，“拐过这条路就到了吧？”
“嗯。”周策应了下，他指了指后座的东西让沈疏等会儿提醒他别忘了，“反正我一向不爱爬这种东西。”
小时候的记忆里每次来这里以后，母亲都温柔可人，但要不了多久就会爆发一次巨大的矛盾冲突。有的时候周策都希望父母别来这里，这样就不会听见他们吵架了。
直到后来，母亲去世后，自己和爸爸再次踏上这条路，心境截然不同。
如果再来一次，他还是希望母亲能够和他们一同踏上这条通往安静的路，哪怕是争吵哪怕有不堪，但至少人活着就有希望。
将车停在路边后，沈疏自己把东西提在手里，他看到周策的情绪变化很大，很少见他这么沉重的样子。
“你没事吧？”沈疏问。
周策猛然回神，“没事。”
伸手牵过沈疏，寻求一丝安心，另一只手提过沈疏手里的东西。
二人往山路走去。
这座山不像普通的山那么平，它很高，高至入云霄，山顶上的庙宇若隐若现倒真的像是仙家居所。
一条山路上只设立了两个休息亭，一个在山半腰，一个在山顶。
走了老半天，周策才走到三分之一还不到，他叹着气说自己走不动了。
沈疏就奇了怪了，平时周策的体力比他还好，怎么一道爬山就开始不行了。
他一边架着周策一边跟他说：“别当后面小孩的路，你年纪大了也得爱幼。”
周策白了沈疏一眼，言下之意是你在嘲笑我比不了小孩？？？
胜负心被沈疏勾了出来，周策立马三步并作两步两步就想着不争馒头争口气。
只是好不容易到了山半腰，周策一看到亭子就走不动了，找了个位子瘫坐着，怎么也不肯再走。
现在的他多提一下袋里的东西就嫌重，只想安安静静的吹个风。
沈疏也不是说完全不累，只是没那么明显而已，他在周策身边坐下。
周策问：“咱要不就这样？”
语气恳求真切，就好像如果沈疏一点头立马就能冲下山头也不回的开车走了。
但是沈疏不是一个半途而废的人，他道：“你都走一半了。”
说着就给周策捏捏肩，给他点甜头，他就能走上去。
周策哀嚎自己真的不想走，然后一边站起来。
还没到一秒，他就看到一个老人扛着一大串糖葫芦停在亭子里头开始叫卖起来。
周策也不再出声，只盯着老人瞧。
沈疏倒以为他想吃糖葫芦，于是就上前买了串回头递给周策。
糖葫芦晶莹剔透，不似其他东西一样腻得慌，风一吹便有清香山楂糖味儿飘过。
一堆小孩看到周策有糖葫芦，自己也扯着父母说要吃。
一下子，摊位瞬间热闹起来。
周策手里握着糖葫芦，他转头对沈疏说：“从前，我妈也买一串怂恿我爬山。”
沈疏的心口一空，没说什么，只是拍拍周策手背。
“吃完再上去吧，免得那边人多会蹭到糖。”
周策笑了笑，把糖葫芦重新给了沈疏，现在他不爱吃这些东西了，所以也不用怂恿他爬山。
沈疏接过吃了口，觉得味道不错，虽然没有做到酸甜可口，但至少也算爽口。
“真不吃？”沈疏问他，还当着周策的面嚼了嚼，假装好吃的说：“童年的回忆都不要了？”
拗不过沈疏的周策哭笑不得，拿过糖葫芦就是一大口，直接吃了一半糖葫芦。
他拍拍手，了却浮生事一般，“还成，一般般的回忆。”
沈疏：……所以就吃了一大半的糖葫芦……
沈疏道：“给你凑个整，都给你。”
糖葫芦重新到了周策手上，周策盯着它望得出神。
他想起当年母亲拉着自己的手爬上山，也想起了那些年的天气晴朗的过分，接着就是她从高楼一跃而下，而自己就站在一边……
闭上眼，周策揉了揉眉骨，他不想回忆这些事，今天是除夕，不是清明，没必要这么伤感。
三两口就把糖葫芦吃得干净，周策这才说：“走吧。”
沈疏方才在一边坐着的时候就能看到周策明显情绪变化很大，他问：“你确定你可以？”
周策一听就生气了，眉毛一挑，语气上扬，“看不起我？”
他眼珠子一转，拉起沈疏就往上跑。
上山跑着去，除了周策就没人会做到这么脑残……
没几步两个人就差爬着上去了。
沈疏道：“你想我死可以直接推我下山，没必要折磨我。”
“我只是想带你去许愿池，哪里想到低估这山的高度了……”
沈疏实在是爬不动了，靠在岩石旁歇了歇。
垂眸看着周策，问他：“什么许愿池？”
周策也靠在沈疏身旁的石头上长舒一口气，闭目缓了缓神继续说：“一个很小也不怎么灵的许愿池。”
“不灵你还去？”
“人活着总得寄托什么才对。”
歇了近十分钟，沈疏最终拉着周策一口气走到了许愿池，那是一个近一米的许愿池，小得可怜，但硬币很多，还有一些游戏币，水清得离谱，也没什么人。
周策站在许愿池面前，掏出一块钱放在手心，他念着，“希望沈疏以后可以永远开心。”
而后一抛，与水里的硬币装个满怀发出一声“蹭”。
沈疏笑他，“念出来就不灵了。”
“它本来就没多灵。”周策回，指了下方才硬币掉落的地方，他又说：“但是这次肯定灵，因为负负得正，刚刚撞到的那枚硬币是我抛下的。”
沈疏费力去看也没看出来那硬币有什么不同。
这就不懂了吧，周策拿出新的硬币，点了点沈疏，说：“看着啊，我有独门秘术。”
大拇指一推，硬币一跃而上，再落入池中，立于池底。
周策觉得不能浪费这个硬币，于是赶紧又许了个愿。
待他睁开眼，沈疏就看出来不同了，敢情这么多硬币，只有周策的硬币喜欢靠着石壁还是立着的。
许个愿还要跟人与众不同……
周策笑着说：“明白了？”
沈疏点点头又摇摇头，他不知道负负得正是什么意思。
正寻思要不要问周策的时候，就听到周策自己先开了口，“我许那枚硬币的时候，愿望往反方向发展了，我这个愿望是说出来的，那不就是负负得正了？”
歪理。沈疏切了声，从周策兜里掏出一枚，学着他的动作也抛了枚硬币，只见那枚硬币没入水中，和周策抛的那枚贴在一起，一同立在池底。
沈疏拍拍周策肩膀，“我这个人心善，这个愿望让给你许。”
“说的跟真的一样，你应该是想不出许啥愿吧。”周策无奈摇了摇头。
他想了想，还是替沈疏许了一个，再睁眼以后就看到沈疏已经坐在石头上等着自己了。
他眼角带笑，眉目温柔，饶是微风都不及他耀眼。
周策想着，那个愿望就那样顺着硬币沉入池底除了自己以外，没人知道那枚硬币带着怎样的使命出现在此处。
走过去牵起沈疏，周策一步一步踏上最后一大节台阶。
他想通了，也许父亲的立意是想要沈疏陪着自己度过这段回忆，让沈疏填满自己的回忆，而不是自己排斥回忆。
石头砌得台阶说不上的陡峭，周策只觉得前路不再难熬，因为他身旁不再孤独，他有沈疏，一个和他名字并不相符的温柔少年。
“我以前走到这儿就不肯上去了。”周策说笑着。
沈疏端详片刻眼前，应道：“看出来了，你是一个半途而废的人。”
“我不是。”周策反驳着，一字一句反驳着沈疏，“我是一个还没做就喜欢放弃的人。”
“和我差不多。”
“是吗？那这么说我也能做到拿新锐奖？”
“也许不止呢。”
路途就在他们说话间到了尽头。
周策将袋子里的东西都交给了住持，再去拿了香拜神像，一切弄完后才看到沈疏站在栏杆上望着远处。
他并不是心事重重的，反而是用欣赏的眼神去看世界。
“看什么呢？”
周策的声音让沈疏回过神，他回头瞧见周策的头发湿了许多，也许是山上露气重，雾气也大，所以难免人会沾到湿。抬手替周策拂去肩头的水气，沈疏说：“在看山。”
“山有什么好看的？比你男朋友好看？”周策问。
沈疏白了他一眼，重新靠在栏杆上看山。
一重接一重，一座重叠一座，隐于雾间却又在其间。
他道：“有时候感觉人的一生就像一座大山，翻阅过后就能看到很多，悟到很多。”
周策点点头，说对。
转头重新看向沈疏，他道：“不过看漂亮小孩也能悟到很多。”
漂亮小孩现在拉下脸了，觉得跟周策说什么都是对牛弹琴，板正一张漂亮脸蛋自顾看着山懒得理周策。
周策也不在意，他喜欢待在沈疏身边，看他发呆或者看东西。
沈疏说得对，有的时候翻过一座山后悟到的东西不是经历了思考的，有的时候只需要那么一瞬间，就豁然开朗了。
如拨开云雾窥得天机一般的醍醐灌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