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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读读 > 历史军事 > 曾有少年时:大唐才子风华录

    《曾有少年时:大唐才子风华录》章节:三,去读读网友提供全文无弹窗免费在线阅读。!



长安是有记忆的,温庭筠不仅有一身文名,还有一屁股“臭名”。本朝宰相令狐绹说温庭筠“有才无行”,不适合做官。而朝廷高官多半也认为温庭筠生活作风不检点、名声太臭。温庭筠虽然知道要和谁搞好关系,但是放浪的灵魂和自傲的才华,却怎么也藏不住。他和裴度的次子裴  、令狐绹的公子令狐滈关系确实不错。然而,这种确实不错的关系,多半是在平康坊的酒肆、歌场中“培养”出来的。特别是裴  ,大家公子,酷爱音乐、填词,与温庭筠“臭味相投”。二人每每以填出一首好词,得歌伎舞女传唱为乐。

那一日,倾倒江南的周德华来到长安,引起了公子王孙的注意。其母刘采春,名噪一时,而周德华又能弹一手胜过刘采春的好琵琶。裴、温还有周,一起参加宴会。裴  酒过三巡,在席上当即作《新添声杨柳枝》两首,手舞足蹈,好不欢喜:

思量大是恶姻缘,只得相看不相怜。

愿作琵琶槽郍畔,得他长抱在胸前。

独房莲子没人看,偷折莲时命也拌。

若有所由来借问,但道偷莲是下官。

两首诗写得非常俗气,裴  觊觎周德华的才色,只想做她怀中抱着的琵琶。为了得周德华一时回顾,甚至为官的体面也可以不要了。同是浪子,温庭筠觉得这可过于庸俗。他听完,当即摆摆手,红着脸,打着拍子,又作了两首。

一尺深红蒙曲尘,天生旧物不如新。

合欢桃核终堪恨,里许元来别有人。

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旧日的红裙如今已经沾惹了黄尘,是啊,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我肯定是没有那新人艳丽了。那桃核一分两半,看似紧紧依偎,但谁知道你的心里面,是不是早已有了别人。我要深深嘱咐你:我虽然不能和你同去,但心一直追着你。一片相思,深情如何?就是那安进骰子里的红豆,颗颗入骨,粒粒情深。温庭筠的词,意象精美,个个双关,情意深长。温词一出,满座士人歌女,都为其精巧的构思倾倒,连裴  也举起杯子,大呼:“我不如,我不如温十六。”

一阵喧哗中,温庭筠和裴  都把目光转向了静抱琵琶的周德华,似乎在等她的评判。但德华只是笑了笑,拒绝唱二人的词。只说这词太艳丽、浮躁,有失裴郎中和温进士的体面。裴、温一时尴尬,才觉失礼。

大中年间,温庭筠常在长安,与宰相令狐绹的儿子令狐滈关系密切。一开始,令狐绹对这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印象还不错,但这个年轻人接二连三地嘴碎,让令狐绹很是不高兴。第一次是在令狐绹自己的酒宴上,四座都是宾客,只看见温庭筠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指着身为宰相的令狐绹说道:“自从元老登庸后,天下诸胡悉带铃。”(1)宾客和令狐绹的脸色,一霎时全青了。

令狐绹在唐史上,虽然不是什么功绩显赫的宰相,但也是有才学的。李商隐后来常常过府,令狐绹也帮了他不少忙。可温庭筠偏偏要到处说令狐绹学识不够。令狐绹曾让他替自己填首小词,温庭筠转头就把替宰相代笔的事情广为宣传。宣传也就算了,他偏偏要说,令狐绹才华有限不配当宰相,他憨头憨脑地坐在那个中书堂里,仿佛一个不识字的将军!

有些时候,温庭筠直接当着令狐绹的面说阴阳怪气的话。某一次,宣宗出了一个“金步摇”的上联,要求对下联。令狐绹当时没有什么好主意,回到家就让温庭筠献对。温庭筠当即就说:“玉条脱!”令狐绹回奏宣宗,宣宗觉得此对很妙,给了不少赏赐。令狐绹特意请教温庭筠背后的典故,温庭筠张嘴就说:“这是《华阳真经》的典故,不是什么冷僻学问,您工作忙是忙,也不要忘了读书啊。”听到这里,令狐绹气冲脑门,要不是顾及读书人的体面,兴许早就发作了。

不知为何,温庭筠居然“浪”到了科举场上。大中九年(855年),年过不惑的温庭筠参加制举。制举求才,本就不拘一格,温庭筠如按部就班地考,大概没有什么问题。然而,温庭筠居然替别人考——也不知是不是替令狐绹代写上了瘾。温庭筠本来就擅长写赋,遇上这次考试,更是手到擒来。一篇考试中的赋,有八个韵脚,他每叉一次手,就结一次韵脚,一连八次,文不加点,呼吸可就。一时间,考场里的人都仰仗温庭筠代写。后来京兆尹之子柳翰参加考试,干脆让温庭筠来替自己写文。

此种异能,确是天才,但在科场上,着实不是什么值得鼓励的行为。这一年,还有一次科举,沈询担任主考官,早已听说他不守规矩的事,特意安排他到自己跟前考试,以防“替考”。温庭筠写完试卷,不太坐得住,要求如厕。沈询心想,去厕所,总不会有什么代考的机会。等温庭筠回到考场,沈询无心一问:“这次又给多少人代笔了?”“也就几个吧。”温庭筠说得得意,沈询听着就来气。

温庭筠的失意和失望,同步达到了一个高峰。他后来听说,宣宗曾经向令狐绹询问过他的情况,令狐绹坚持向宣宗报告温庭筠有才无行。

后来,温庭筠不仅多了一个“温八叉”的诨名,长安城里还流传着一则奇谈:温庭筠出门游玩,在某地遇上一个打扮贵气的人,那人很礼貌地向温庭筠问候。温庭筠不以为然,问道:“您是一州的长史、司马?”那人摇摇头。

“您是参军?还是一县的县尉、主簿?”那人还是摇摇头。

据说,温庭筠就不再理会那人,那人看温庭筠一脸不屑,也只是微笑不语。温庭筠可不知道,此人就是微服私访的唐宣宗。

温庭筠的狂狷,令人哭笑不得。你说他有个性吧,但这个时候,温庭筠已过不惑之年;你说他不知道规矩吧,他也是长安名利场的“老人”,在“浪荡”二字上吃亏不少。天性难违,有人就是喜欢百分之九十九地忍,然后功亏一篑地“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