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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读读 > 现代小说 > 亲爱的身体蒙难记

第8页

书籍名:《亲爱的身体蒙难记》    作者:海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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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15)


了纹路,但母亲仍然举起杯子,既然父亲已经离席了,她就要代替这个家获得一种尊严,她跟每个举杯的人都碰了杯,但唯独没有与樊晓萍碰杯,她的杯子那么巧妙地错开了那个已经怀上她孙子的女孩的杯子,她就这样在宴席上带着她的精明,她的缜密,她的忍耐,她的苦楚,她的艰涩逐一地碰杯,然而,她的杯子与那个女孩保持着足够多的距离。这显示出了从那一刻开始,她就对这个不速之客产生了不愉快的,恼怒的,辛酸的,无奈的拒绝。然而,就在这一刻,女孩樊晓萍却再一次站了出来,开始举起杯子,她的杯子迎着小哥哥迷乱的目光而去,她把杯子举在空中,低声申诉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们并不欢迎我,并不欢迎我,可我已经怀上了苏容的孩子,我不得不闯进来,我的肚子中的孩子在成长,我的肚子会越来越大,你们说怎么办?苏容你说你到底想怎样?看上去,你的脸就像黑锅,一口黑锅,比起你妈煮饭菜的锅都还黑,黑,我受不了这些黑,你得告诉我,当着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你得告诉我,我们应该怎么办?你对这个孩子怎么办?”小哥哥站了起来,他显然已经绝望了,所以他必须澄清一种事实:“你的孩子,你的孩子与我有什么关系?到底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不去找别的男人?为什么偏偏找到我?我根本就想不起来与你有什么关系,根本就没有那么一回事!”“什么?什么?没有那回事?什么叫没有那回事?你忘记了吗?你忘记了,我告诉你,我必须告诉你,那天晚上你醉了,你找到了我,我当时在干什么?我在发廊里,我在发廊,繁小桃走后,发廊就转让给了我  我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你来了,你摇摇晃晃中走了进来,就那样,你插上了门你就那样与我做了那件事  你忘了吗?你忘了吗?就那样我怀上了你的孩子  ”“我没有任何记忆,我记不清这件事,也就是说,我记忆中根本就没有这件事,也就是说,我的身体根本就没碰你,既然没碰你,我怎么会让你怀上孩子?”小哥哥的话音刚落,那个女孩就已经将杯中的香槟酒高高地举起来,泼向了哥哥的脸,那些褐色的香槟刹那间使小哥哥的眼睛眯着,但很快就睁开了。他的脸庞上仿佛被香槟洗濯着,他无奈地,甚至是绝望地低语道:“我怎么可能与你发生肉体关系,我怎么可能会与你发生肉体关系  ”女孩将手中的酒杯抛掷在地上叫嚷道:“苏容,这件事不会完,今天不完,明天也不会完,你必须娶我,你必须娶我,否则这件事情就不会完。”女孩樊晓萍砸碎了酒杯,地上出现了晶亮的碎片,她笑了,冷笑道:“不会完,永远不会完。”说完,她扬起头,扬起她年仅十八岁的头颈,越过了众人的目光,穿过了庭院,拉开了门,从他们眼前消失了。仿佛像一种口诀暂时消失了,我说的是暂时,这只是一种短暂的时间,明天的时间以及将来的时间还是一个未知之谜,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是这个谜中陈述时间的生活者。



19」



年仅十八岁的樊晓萍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期的黄昏摧毁了那桌宴席的快乐和美味。好像一朵花样被风从枝头吹到了另一个世界,或者从枝头吹到了另一枝头;或者被风从枝头吹到地上,被风又吹到溪水和汪洋中去了。她消失了很长时间,宴席上沉寂着,谁都没有发出一点点声音,谁都被樊晓萍所笼罩着。现在,依然是母亲,她举起了杯说:“我们干杯吧!别受她的影响,那是他们的事情,我们干杯吧!”就这样,杯子靠近了唇边,那是苏修第一次干杯,刚才她一直沉寂着,她的小世界是如此地惊悸,她来不及思忖,来不及追问,就像她在去年看见的那件事,那件被她掷在身后又重新回来的事,压在她心头。而此刻,另一件事又来了,如此快地降临。这女孩,这个像水晶一样看上去干净透明的女孩,竟然怀孕了,苏修的身体下沉着,下沉着,怀孕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首先看着哥哥,她的小哥哥从来也没有这样痛苦过,





第一部分(16)


从来也没有这样绝望过,她的小哥哥被那杯香槟泼湿了面颊,他的脸确实是那么阴郁,就像那个女孩比喻的,像母亲煮饭的锅一样黑,那样彻底的黑也好啊,然而,小哥哥的脸色是酱黑色,是草绿色,是灰一样黑郁色  苏修从那一刻就已经感觉到了,小哥哥面临着生命中最艰难的选择,小哥哥的脸庞不仅仅要承担女孩泼过来的香槟,还将承担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已经在女孩腹部中了吗?那是一个怎样的孩子啊!她现在看见了母亲的脸,在之前,她很少这样静地端详着母亲的脸,在之前,她不善于去寻找母亲脸上被时间所磨砺的那些轮廓线条,也不习惯去猜测母亲眼神中那些无法复述的声音,而现在,母亲的脸离她的视线太近了,就像触手可摸到的空中的雨露。母亲的脸并不呈锅色,那些线色依然在抽动,母亲的眼底仿佛使她看见了一只蜘蛛,它在编织中吐丝,悄然地吐丝,不动声色地吐丝,然后在无形间已经编织了一只大蛛网。哦,她过去并没有发现这一切,她感到了一种气喘吁吁,她有一种害怕,她是年轻,才十六岁,她有理由害怕一切。宴席照常进行下去,在以后的时间里,他们动用着筷子,动用着筷子的节奏,或快或慢,同时使用牙齿咀嚼,直抵味蕾。暮色,噢筷子移动着,同时也带来了暮色,这时候,表姐突然发出了一种声音,她对表哥说:“你应该离开,今晚就跟我离开,到省城去,我感觉到,你如果留下来,你会被那个女孩纠缠不休,你决定吧!还有几小时,你自己选择吧!”母亲听到这个声音后仿佛开了灵魂之窍:“不错,这主意不错,离开吧!今晚就远走高飞吧!”小哥哥抬起了头,他什么话也不说,就离开了宴席,母亲让苏修和小妹妹回房间睡觉去。苏修回到房间时,从窗口往外看,仍然看到那座宴席,母亲,表姐和表姐男友坐在宴席桌前,他们压低声音,仿佛在谋划着什么惊天动地的阴谋。那确实是一场阴谋吗?



20」



苏修低下了头颈,身体中各种纬度地区都在探究着那个谜团,接下来小哥哥上楼,他的脚步声显得有些急促,她缓缓拉开门,在一道门缝中想看见小哥哥脸,因为只有看见脸色,才能判断小哥哥此时此刻的心情,然而,门缝只让她看到了小哥哥的背影,他很快就到自己的房间去了。怀着好奇,她出了门,蹑手蹑脚地穿过门廊终于来到了小哥哥的门前,门开着,灯亮着,小哥哥正在衣柜中取出几件衣服,旁边床上是一只旅行包,不大不小。小哥哥有些慌乱地往包里塞衣服时看见了她,小哥哥说:“我今晚同表姐们到省城去,别告诉任何人,如果碰到你也不可以告诉她。”“哪个她?”“就是刚才来的她,她叫樊晓萍,异乡人,我不知道她到底是哪里人。总之,你如遇到她就保持沉默就行了。”她点点头,她总算知道了那个女孩的名字:樊晓萍。小哥哥再没有多余的东西了,他下了楼,他好像迫不及待地想离开,就想尽快离开此地,那种神态仿佛像一个逃犯。



确实像一个逃犯,苏修又蹑手蹑脚地下了楼,似乎已没人注意到她的存在,整个世界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慌乱,母亲是慌乱的,她显然希望小哥哥走得越远越好,尽管母亲的眼睛里充满了迷惘,那些游丝似的迷惘像一幅画般笼罩了中年的母亲;小表姐似乎也开始慌乱起来了,而在之前她并不慌乱,小表姐从来都是那样充满理性,即使她带着男友进旅馆的那一刹那,也没有什么可慌乱的,若干年以后,苏修才意识到表姐带着当时的男朋友下榻红旗旅馆时已经同居一室。而此刻,小表姐是这场出逃的策划者,所以,她已经开始慌乱了,她的身体微微起伏着,苏修就站在一棵石榴树下,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小表姐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隔得很远,苏修能够感觉到那只手表起伏在小表姐纤细的脉管表面,那些时针或分针朝前,像蚯蚓似的爬行着,费劲地前行着,空气是多么窒息啊,空气是多么地窒息啊!空气是多么地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