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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读读 > 现代小说 > 亲爱的身体蒙难记

第13页

书籍名:《亲爱的身体蒙难记》    作者:海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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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8)


瑕疵以思想,赋予某种存在的现实以力量。她已经可以面对镜子脱衣,可现在,她开始学习面对别的女人脱衣,她不习惯,然而,这个现实已经开始了。她已经脱干净了全部的衣服,樊晓萍已经站在水龙头下面了,那是怀孕的女人,那是被苏修第一次看见的孕体,这个赘述生命的身体赤裸裸地存在着。樊晓萍是那样用心地洗澡,她在使用一块白色的香皂,使用它的力量专心一致地面对自己的身体。



她并不知道,樊晓萍如此专心一致地洗澡,是在面对一种仪式,或者为自己的身体在举行一种个人的仪式:因为她所寻找的男人就要来了,就要来了,就要来了。所以,她要把自己的身体送到仪式面前,她要清洗干净身体上的每一种瑕疵,她要紧紧地抓住这种希望,她等待、寻觅的男人很快就要来了。不仅仅寻找到了线索,而且已经呈现出了现实的希望,洗澡是这样希望中的身体仪式。现在苏修站在水龙头下面,她已经感受到了汗淋淋的身体受到了水波的撞击,在澡堂,这是唯一的撞击,她们出了澡堂,身上带着肥皂的香味,她们到了房间,樊晓萍从包里掏出一包香烟,当苏修看到她吸烟时,顿时一股不可思议的感觉涌上心头,樊晓萍为什么吸烟呢?母亲说过,在县城,只有那些不正经的女人,作为不正派的女人才会叼着香烟。那么,樊晓萍是属于哪一种女人呢?有人在敲门,樊晓萍本能地站起来,烟灰落在她衣服上,落在地上,她一定以为是她寻找的男人来了。



31」



表姐站在了面前,她的眉头紧锁着,她给樊晓萍带来了不好的消息,她说不知道苏容到哪里去了,她已经很长时间没与苏容联系了,她在苏容曾经上过班的照相馆找他,才知道苏容消失了,不知道去哪里了。表姐的目光下垂着,尽量避免与樊晓萍的目光相遇。樊晓萍的身体像塑像般一动不动,那支香烟蒂掉在了地上。她的目光突然像灰一样残凉,像灰一样白地凝固了片刻,什么话也不说,表姐劝诫她说:“你还是回去吧!回到那座县城去吧,我可以送你到火车站。”樊晓萍惊诧地质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你让我回去,我告诉你,从出来的那一刻我就不可能回去了,我永远也不会回去了,我就不相信找不到他,我就不相信找不到他  ”她哭了起来。表姐显得有些烦躁埋怨道:“你哭什么呀!你到底哭什么呀!”哭声骤然间停止了。表姐说:“你可以住在招待所,我已经付过三天的房费了,苏修跟我走,她跟我去住,你自己决定吧!”樊晓萍突然在那一刻感受到了绝望,她拽住苏修的手说道:“你为什么要走?你不可以跟我住在一起吗?”表姐坚决地说:“不可以,我要把苏修送回去。”樊晓萍松开了手说道:“好吧好吧,这是命,你们走吧!”



表姐拉着苏修的手很快离开了招待所,她们走得很快,仿佛害怕那个叫樊晓萍的女人追上来,表姐坚硬地说:“你不可以跟这样的女子在一起,记住你今后不可以跟这样的女子在一起!”苏修的手臂被表姐拽痛了,表姐把她带到了自己的单人房间,那是不足八平方米的房间,表姐说:“你必须呆在这里,晚上你小哥就会来看你。”“这么说我小哥哥并没有消失?”“傻瓜,那是骗那个女人的,你小哥哥根本不想见到这个女人,如果你小哥哥见到这个女人,麻烦就来了。”表姐走了,她留在这里,现在她明白了,小哥哥并没有消失;现在她明白,小哥哥在逃避被她带到表姐身边的这个女人;现在她明白了,樊晓萍并不受人欢迎,小哥哥和表姐都不欢迎她的到来;现在她明白了,樊晓萍只可能在招待所住三天时间,然而,樊晓萍已经说了,她既然来了,就不会回去,她一定会找到那个男人。



还没到晚上,小哥哥就来了。这就是樊晓萍要找的男人,他就在这里,见到苏修,他很高兴,他告诉苏修,他在一家照相馆打工,虽然是临时工,但已经不错了,因为他已经摆脱了樊晓萍。苏修对他说樊晓萍在服装厂的招待所,她很可怜,很可怜。小哥





第二部分(9)


哥的脸上出现了一阵阴郁,他坚定地说:“我必须摆脱她,我根本就与她没关系,那个晚上我是喝醉了,但我记忆中根本就没与她发生关系。”小哥哥不断地申诉着“关系”这个词汇。苏修静静地听着,不管怎么样,她还是想让小哥哥去看一眼樊晓萍,哪怕看一眼也好。小哥哥听了这话,很生气地说道:“你知道我去看她一眼,意味着我要付出多少艰辛的代价吗?为了她,为了逃避她,我已经付出过代价了,我不能失败,不能失败。”苏修看着小哥哥,他是男人也是她的小哥哥,她的心沉下去,不断地想起樊晓萍独自一人在招待所很绝望的样子,她什么话也没有了,面对小哥哥,她开始失语了。就在这时,表姐回来了。她带回来了面包,她警觉地说:“这几天,行动要机智一些,尤其是苏容,否则,被樊晓萍发现,更大的麻烦事就来临了。”苏修有些惘然,她开始可怜那个孕妇,可怜她短暂的同谋伙伴了。然而,这一切都没有用,小哥哥又在暮色中离开了,她跟表姐睡在一起,她什么话也不说,她太累了,很快就被梦乡所笼罩了。



32」



梦乡,沉浸着,每个人的梦乡里都塞满了云絮、淤泥和闹钟;每个人的梦乡都飘曳着身体或重或轻的姿态。苏修睡得很沉,中途连身都没翻天就亮了,破晓时她翻了身,再继续睡过去,无人破坏她的梦境,无人中断她的梦境,她睡了一个有史以来最沉的觉,在破晓以后继续睡,而就在这个空隙,她梦见了樊晓萍。依然是在火车上,火车摇曳着,樊晓萍在欢笑,樊晓萍笑得那样灿烂,她从未看见过樊晓萍那样笑过,那种灿烂的笑,无忧的笑,无邪念的笑,使她也开始笑了起来,两个人都在笑,笑声穿越了火车厢,穿越了轨道,穿越了漆黑的时间隧洞。她在笑声中醒来了,她笑得满脸泪水醒来了,这是一个面对新环境的时刻,她意识到自己到了另外一个地方,睡在了另外一张床上,她猛然意识到了这是表姐的房间,表姐昨晚睡沙发,让她睡单人床,她睡着,很快地就睡着了。现在,笑声让她回到了现实,梦境依然在纷乱中动荡着,她意识到了并没有在火车上,而是在现实中。



噢,现实,这里充满着的现实包括她的呼吸声,她的呼吸之翼使,她看见了窗帘,她掠开了窗帘,看见了灰蓝色的天空,她远离天空,她缩在这窗帘布下面,她是个纤小的人,是一个女孩子,她看见了表姐的照片,镶在桌子上的一面玻璃框中,表姐笑着,每个人在照相时都试图在笑,她记忆中永远保存着这样的笑镜头,每当她无意中去找小哥哥时,那是县城的照相馆,也是唯一的照相馆,小哥哥工作时,总是让人笑,让那些到照相馆拍照的人笑,小哥哥说着笑一笑啊,笑、笑,然后,那些人就笑了,笑与不笑都在那一瞬间开始和结束了,总之,笑是一种好现象,尤其在照相的时候笑总比哭好啊,在每个镜框中都保留了笑,尽管如此,你只要细看,就会发现有各种各样的笑:甜蜜的笑,这通常是少女、孩子,只有这两者才会启开双唇,散发出蜜一样的笑;坚硬的笑,这通常是男人,男人的笑始终是坚硬的仿佛是墙壁挡住了什么,男人从坚硬的墙壁中探出头来,石头、水泥束缚住了男人,所以,男人的笑很坚硬;女人的笑很涩,也很柔软,像从水青苔中上岸,像是被一匹匹丝绸缠住以后又松开的一种笑。噢,笑,笑写在脸上,泄露了多少人世间的秘密啊!而此刻,她从梦中的笑声中走出来,她就要面对一个现实了,那个梦中笑得灿烂的樊晓萍现在在哪里?她还在笑吗?她好像突然想起来了母亲说过的一种梦解方式:梦里笑个不停,意味着生活中要哭泣不断。就这样,她被这种释梦方式所罩住了,浑身的不舒服,她觉得樊晓萍似乎就在自己身边,她离自己是那么近,如此之近的距离,她们仿佛还在梦境中的火车站大笑着,狂笑着,苏修就在这一刻突然意识到了一种现实:樊晓萍在哭,在现实中哭;在无法寻找到小哥哥以后大哭着,无助地哭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