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男人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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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尼永远把她叫做“亲爱的”，
不像狐狸张健，总是叫她“猫”。
下午四点的时候，玫独自坐在衡山路上的一间酒吧里。
酒吧的规模并不大，雅致地排列着十来张台子，倘若是在素常的夜晚，这里总是被那些时尚的男女们塞得满满当当的，而此时却只有寥寥的几个客人，显得有些空落落的。坐在角落里的玫把手里的盛了红酒的高脚杯举在眼前，顶着杯壁上自己那张被映衬得比平时更圆的脸，隐约间耳畔便响起了狐狸遥遥地低唤：
“猫！……”
玫的周身忽然掠过一阵冷，举着酒杯的手不由得颤了一下，酒杯上自己那张圆圆的“猫脸”便在一刹那的闪烁中模糊了，玫感到几分说不出的凄清。
无所事事的侍者们眼里闪烁着疑惑，偷窥着一手托着腮，一手把玩着酒杯的玫。在这个时间里，一个单身的女人出现在酒吧里，给人的感觉的确不免有些怪异。两个喝着啤酒的黄发蓝眼的外国游客，肆无忌惮地把四道热辣辣的目光射在她身上，让人读出其中的暧昧。
玫侧了侧身子，尽量躲避着窥视自己的那些眼睛，微微蹙了眉，心里暗暗地把班尼和她自己都狠狠地抱怨了一番。
早晨，玫从自己那张舒适的床上爬起来，看见浴室镜子中两只乌沉沉的眼圈，耳畔充盈着母亲没完没了的怜惜，她终于横了心，决定彻底结束这持续了整整一个星期的失眠对自己的煎熬。
上班的途中，坐在公交车上，玫用手机给班尼拨了个电话。
一向迟起的班尼，一如既往地用倦怠的声调问道：“哪位？”
班尼懒懒地问，语调听上去多少有几分不快，多半是她搅扰了他的美梦。
玫迟疑了一下，忽然有些犹豫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过冲动，毕竟今天她要向他谈及的，对于自己和班尼都是一个极其重大的决定。
电话里的班尼清醒了许多，他隐约地猜出了电话另一端的人是谁，一下子变得兴奋起来，声音拔得老高，疙疙瘩瘩的普通话也变得比以往更加生硬了：“是你吗，亲爱的？”
现在，玫不能不回应了，于是，她咬了一下嘴唇，默默地点了点头。
班尼永远把她叫做“亲爱的”，不像狐狸张健，总是叫她“猫”。“亲爱的”从班尼嘴里说出来似乎总是那么凝重，一点也没有狐狸嘴里的“猫”来得亲昵和暧昧。她知道班尼鄙视狐狸的一切，包括对她的称谓，尽管偶尔在班尼心情大好的时候，也会不经意间端详着玫那张和她骨感的身材多少有些不太相配的圆圆的带着两个酒窝的脸，感叹她真的有几分“猫”的样子，尤其是和他一道吃饭的时候，酷爱吃鱼的玫便更让班尼不得不对当初狐狸对她的称谓之贴切感到敬佩，只是那个称呼似乎已经是狐狸的专属了，班尼也自然不愿意让自己和玫的初恋联系起来，不过玫却还是不时地会在心底把“猫”狠狠地怀念了。
“喂？”班尼依旧急切地呼叫着。
玫这才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在和他面对面地交流，眨了一下有些干涩的眼睛，她声音哑哑地轻轻应了一声。
班尼很热烈地把一个星期的相思一股脑儿地灌进了玫的手机，听得她不得不由衷地感动起来。
“你还好吗？”当班尼把他的思念倾诉殆尽的时候，他终于记起了还没有问候过电话另一端的心上人。
玫的鼻子有些酸，不是为了这迟到的问候，而是留恋被班尼中断了的那一片令自己陶醉的倾诉。
“还好。”玫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在大庭广众之下显出些平静自然来。
“今天有时间吗？”她厌恶地瞟了一眼邻座的那个一上车就开始一个劲地往自己身上靠过来的男人，努力地向一旁压缩着自己的身体。
早已过了情窦初开年龄的班尼，自然不会再像毛头小伙子们那样，可以随时随地地听从着爱人的召唤，尽管和玫在一起的时候，他绝不逊色于任何一个年轻人那般癫狂。
“今天上午我要参加市政府召开的一个新闻发布会，然后还要赶回来发稿子。”玫感觉到几分失落。
“中午吧，我们一起吃饭。嗯，就去锦沧文华，离我们两个都不远。”班尼感觉到了爱人的情绪，热烈地做着补救工作。
邻座的男人又往她这边靠了靠，终于让玫感觉到他的不怀好意，但她已经没有可以规避的空间了。瞪了男人一眼，玫的颊上烫烫的，眉毛皱得死紧，男人却一脸平静地端坐着，好像根本就不知道她愤怒的因由一样。
“好不好啊？”班尼还在电话另一端征求着她的意见。
“流氓！”玫愤愤地骂了一句。
电话里的班尼和身边的男人几乎同时地叫了起来。
“你骂谁？！”电话里的班尼嗫嚅着玫无暇顾及的追问。
玫按掉了手机，涨红着脸，霍地立起了身子，在全车厢的乘客的瞩目下，逼视着身边的男人，似乎在她的记忆中，自己从来没有如此的愤怒过。
架，吵得极其短暂，刚一交火，玫就知道自己选择了一个错误的争吵对象，怯懦地后悔起来。于是，当厚颜无耻的男人开始不住嘴地问候她的娘亲的时候，玫就只?下仓皇地在公交车的下一个停靠站跳下车去逃走的份了。
四点过五分的时候，酒吧的门开了，班尼优雅地跨了进来。
班尼环顾着酒吧内的人们，立刻就发现了坐在角落里的玫，脸上升腾起一个幸福到了极点的微笑，疾步地走向她，微微腆着的肚子伴着他的脚步滑稽地颤抖着。
“不好意思，堵车！”班尼落座的时候，歉然地说，同时迅速地把两个盯着玫的老外狠狠地瞪了一眼。
“waiter！”班尼高举起手臂，把一个侍者召唤到面前，殷勤地询问过玫是否还要添加酒水之后，自己点了一盎司的白兰地。
“还在为早上的事情不开心哪？”班尼看看情绪不好的玫，很慈爱地拍拍她的手臂，眼角上的鱼尾纹中嵌着笑意。“何必和那些人渣一般见识呢？！”班尼想尽量地宽慰自己的爱人。
玫摇了摇头，举起酒杯，隔了玻璃和血色的酒，望着班尼那张变了形的脸。
“好啦，不要生气了，以后，我每天开车接送你上下班。”班尼就像是自己对爱人犯下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一般，谦恭而坦诚地对玫说。
玫看看他，不由得有些怜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