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新中国少数民族语言的纪录语言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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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言是一切记忆文化的核心，是其他文化的媒介，一旦语言消失了，由语言作为载体的民族民间文学、民族歌舞、民族音乐、民族宗教等非物质文化也就随之消失。20世纪初，语言学者为了研究无文字民族的文化，伴随学习和了解所要研究的民族的语言，美国语言学先驱弗朗茨·博厄斯（Franz Boas）在调查北美印第安文化时，纪录了很多印第安语言，英国著名人类学家马林诺夫斯基（Bronislaw Malinowski）在西太平洋进行田野调查时，学习当地土著语言，并纪录过当地土著语言的一些词汇，因此，语言的纪录可以追溯到19世纪末20世纪初。在当时，通过直接听写、抽样、翻译、田野笔记等手段纪录语言。语言学和人类学者把自己所调查的语料保存起来，使后人能够查阅和研究那些最初的手写材料，如弗朗茨·博厄斯及其弟子爱德华·萨皮尔（Edward Sapir）和他们的后辈把北美濒临消亡的语言纪录下来，并保存在史密森尼博物馆（Smithsonian Institute）。这些资源是十分珍贵的文化遗产，为后人研究北美印第安语言和文化留下了宝贵的资源。随着现代科技的发展，尤其是现代传媒和通信的飞速发展，人员的流动越来越频繁，传统文化越受冲击，纪录语言学随之诞生。
第一节 纪录语言学及其特点
德国学者Himmelmann（1998）首先提出“纪录语言学”（documentary linguistics）这个术语，指出纪录语言学试图对一个特定语言社区的语言实践活动以及语言活动的特征进行综合纪录。一些学者（Himmelmann，1998；Woodbury，2003；Austin，2006）认为纪录语言学关注的焦点是其研究方法、研究工具以及理论支柱与其他语言学学科之间有差异，同时，对一种有代表性的自然语言或者一种自然语言的土语进行全方位纪录和永久性保存。
国内有关“纪录语言学”这个术语的翻译五花八门，徐世璇（2007）用“语言文献纪录学”，黄成龙、李云兵、王锋（2011）、张春梅（2014）用“纪录语言学”，腾延江、苗兴伟用“文献纪录语言学”（2010），范俊军、张帆（2011）、郑宇（2016）用“语档语言学”。尽管学者们对“documentary linguistics”的翻译不尽相同，但都把它视为一门完全不同于传统语言学研究的新兴交叉学科。之所以说纪录语言学是一门新兴交叉学科，是因为纪录语言学涉及描写语言学、认知语言学、应用语言学、人类学、民俗学等众多学科，同时还综合应用多种研究方法和新兴技术，包括民族志方法、计算机技术、多媒体技术、音频与视频的录摄制及其编辑技术，等等。
纪录语言学最主要的方法就是利用现代数码技术和手段对某一语言或方言土语进行全方位、全面的纪录，除了纪录语音、词汇、语法、口传长篇语料外，还纪录直接观察到的语言在村落中的使用情况，包括语言的社会信息、使用现状、流利母语人人数、双语程度及双语人人数、母语教学与非母语教学等语言的社会功能和应用功能。通过多媒体方式纪录语言蕴含的文化信息，包括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如服饰、生产生活用具、建筑、交通、地理以及生产生活方式、歌舞娱乐、宗教礼俗、风俗习惯等与语言密切相关的各种文化形式。总之，在收集和纪录语言语料的过程中，着重收集和纪录自然话语，同时，还纪录社会文化实践中的语言活动。
纪录语言学与语言描写有本质的差异，主要表现为：描写语言学把语言看作是一个抽象的结构和规则系统（Himmelmann，1998），主要关注语法和词典的编撰，其服务对象只是语言学者（Himmelmann，1998；Woodbury，2003；Austin，2006）。纪录语言学是对一种语言多用途的纪录和永久性的保存（Himmelmann，2006），其服务对象范围很广，不仅是语言学学者，而且还包括人类学、历史学、民俗学、文学、音乐学等的学者，他们都可以从纪录语言学中获得有益的材料，例如，语言档案中的口传史等，就可对当地社区或族群关系的研究提供十分宝贵的第一手文献资料。此外，纪录语言学关注的焦点，还通过用数码技术对田野纪录的语言使用过程制作成数字档案，而描写语言学关注的是，通过对语料描写语言系统各要素的关系以及各要素发展变化的规律。综合Himmelmann（1998、2006）、Woodbury（2003）、Austin（2006、2007）对纪录语言学与描写语言学的区别，我们把纪录语言学与描写语言学的差异归纳为表12—1。
表12—1 纪录语言学与描写语言学的区别
续表
纪录语言学与描写语言学基本上是不同的。Peter Austin（2006）提出语言纪录是试图纪录一个言语社区的语言实践和传统，以及这些语言实践和传统的说话人的元语言知识，包括系统纪录、标音、翻译和分析在广泛的社会文化情景内的各种话语材料。它以话语为中心，其主要目标是直接展现广泛的话语类型。语言纪录的核心是同步标音、多层级注解、翻译成交际范围更广的语言，建立视听材料的语料库（Austin，2007）。这一语料库具有多用途性，对它的利用和研究可以随着研究目的的不同以及研究进程的推进而不断改变和发展，描写和分析只是语言纪录的副产品。
相反，语言描写提供语言在更抽象层面上的信息，如成分、规则和结构等系统的理解（Austin，2007；Himmelmann，1998；Woodbury，2003），其研究成果大体上包含语法、词典、长篇语料以及学术论文等静态文献。语言描写和分析的产品的读者大体上是语言学者。